历史的枝叶注解
中国文脉,从《诗经》讲起,到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及楚辞,再到秦汉时期的大一统与书同文对文学的影响,汉赋及“无韵离骚”《史记》,魏晋时期的三曹及“竹林七贤”等文人雅士的诗作文采,再到唐宋诗词,元曲及明清小说,一气呵成,使历史与现实相沟通,文理与形象相交融,为广大同学解读了中国文化的演化过程。
正 文
中国文脉,中国文学几千年发展中最高等级的生命潜流和审美潜流。
这种潜流,在近处很难发现,只有从远处看去,才能领略大概,就像那一条倔犟的山脊所连成的天际线。
正是这条天际线,使我们知道那个天地之大,以及那个天地之限,并领略了一种注定要长久包围我们生命的文化仪式。
因为太重要,又处于隐潜状态,就特别容易产生误会。因此,我们必须开宗明义,指出那些最常见的理论岔道,不让它们来干扰文脉的潜流——
一、这股潜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官方主流;
二、这股潜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是民间主流;
三、这股潜流,属于文学,并不从属于哲学学派;
四、这股潜流,虽然重要,但体量不大;
五、这股潜流,并不一以贯之,而是时断时续,断多续少;
六、这股潜流,对周围的其他文学现象有吸附力,更有排斥力。
寻得这股潜流,是做减法的结果。研究文化和文学,先做加法,后做减法。减法更为重要,也更为艰难。
减而见筋,减而显神,减而得脉。
减法难做,首先是因为人们千百年来一直处于文化匮乏状态,见字而敬,见文而信,见书而畏,不存在敢于大胆取舍的心理高度;其次,即使有了心理高度,也缺少品鉴高度,与多数轰传一时的文化现象相比,“得脉”者没有那么多知音。
大胆取舍,需要锐利斧钺。但是,手握这种斧钺的人,总是在开山辟路。那些只会坐在凉棚下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人,大多不懂斧钺。开山辟路的人没有时间参与评论,由此造成了等级的倒错、文脉的失落。
等级,是文脉的生命。
我们是从龙骨山的洞穴走来的人,是从比当今世界上任何摩天大楼都高的洞穴走来的人。在黄河岸边,我们和野牛、赤鹿一起生长,山洞里、河滩上,篝火照耀着,我们结成群体,在严酷的风雨雷火中,一个集体、一个部落、一个民族,在艰辛中成长。我们就是从那黑得发亮的头发和浑厚的黄土般的肤色开始认识我们的祖先和民族的;
我们就是从那一块粗糙的刮石器的石片和一根骨针开始认识我们的民族和祖国的;我们就是从一杯酒认识酿造它的是昆仑山头的白雪、屈原的叹息和杜甫的渴盼;我们是从前天的风、昨天的雨和今天的阳光开始认识我们的祖国和自己。
人世间,仕途的等级由官阶来定,财富的等级由金额来定,医生的等级由疗效来定,明星的等级由传播来定,而文学的等级则完全不同。文学的等级,与官阶、财富、疗效、传播等因素完全无关,只由一种没有明显标志的东西来定,这个东西叫品位。
其他行业也讲品位,但那只是附加,而不像文学,是唯一。
总之,品位决定等级,等级构成文脉。但是,这中间的所有流程,都没有清晰路标。这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环顾四周,现在越来越多的“成功者”都想以文炫己,甚至以文训世,结果让人担忧。有些电视人永远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早就应该退出公共记忆的文化残屑;如鲁迅所言,把远年的红肿溃烂,赞之为“艳若桃花”。
就整体而言,如果在精神文化上也不分高低,那就会失去民族的大道、人类的尊严,一切都将在众声喧哗中不可收拾。
如果不分高低,只让每个时间和空间的民众自由取用、集体“海选”,因此任何民粹主义的自由海选,即便再有人数、再有资金,也与优秀文学基本无关。
文明的传播并非是一成不变、完全照搬的,而往往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有模仿的,有复制的。有的文明在传播过程中和所在地方原有的文化相遇,形成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当然在这种学习交流中原有文化也会发生变化,被转型,被改进,被发展,有的甚至出现被粗制滥造,歪曲和夸张。
于是,就出现了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人文世界。无论是一种文化现象,还是代表一个时代文化结晶的物质文明成果,都凝聚着一个时代的精神精华和人类的智慧,人们代代传承的也就是其灵魂,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文脉。这种文脉随着人类一代一代的繁衍而被延续保护下来,相传留存,继承发扬,以教化天下,泽及四海。
经过漫长的熏陶浸润,逐渐成为一种民族精神、民族灵魂。它超越了生死和时空,超越了民族、国家和人种,而成为全人类的共同财富。
这种文学,是人类的魂脉,就像流淌在人的身体里的血液,流淌在人类生息繁衍的命脉中,自然而然地一代代不绝如缕地流传下来,像百川归海,奔流不息。
这样的文学很高贵。
在目前必然寂寞的文化良知领域,应该重启文脉之思,重开严选之风,重立古今坐标,重建普世范本。为此,应努力拨去浮华热闹,远离滔滔口水,进入深度探讨。选择自可不同,目标却是同归,那就是清理地基,搬开芜杂,集得高墙巨砖,寻获大柱石础,让出疏朗空间,洗净众人耳目,呼唤亘古伟步,期待天才再临。由此,中华文化的复兴,才有可能。